一个几十位观众在线的直播间里，主播“农村妮”用河北方言跟观众唠着家常。有的粉丝问，姨，你吃饭了吗?农村妮说，“吃连(了)。”当她起身离开，观众会发现她身高仅有1.2米。

这位粉丝量12万的主播，刚刚经历过一场“网暴”。有的人质疑她作秀、炒作，卖惨来博取关注，但更多的人是支持她，鼓励她坚强生活。

农村妮本名李敏，河北衡水市人，最近刚开始学着用快手做直播，跟人唠唠嗑。刷到直播的人总会好奇，你怎么这么矮?她就解释，是因为先天性侏儒症，长不高。

有人说，看见她就想起了自己留在农村的妈妈，几乎没有出过远门，大半辈子就围着丈夫儿女、柴米油盐转……这可能是大多数普通农村妈妈的写照，却也是李敏无数次想卸下的枷锁。

平日里，除了能做点家务外，无法外出工作的她别无选择。“1米2的身高，别说骑自行车，连走路都不协调，人家凭什么雇你干活?”

由于患有先天性疾病，李敏基本没有工作过，唯一一次工作经历是在结婚前，短暂地在一家店里给员工做饭、打扫卫生，但是被要求“只能在楼上待着不许下来”。

好在老公和闺女不嫌她，一遇到有人恶语相向，总是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她。但越是这样，李敏心里就越难受。“一想到三口人都得靠俺老头儿(老公)每天打零工挣来的一百多块钱过日子，我就总琢磨着自己咋能挣点钱。”

今年，在日常家务之余，李敏听人介绍也试着开了直播，后来直播间有人经常刷到她，建议她也可以做做带货。但一开始带货，割韭菜、卖惨博同情……一大批质疑声也开始向李敏砸来，她坦言：“一开始觉得很委屈，但一想到终于能靠自己挣钱了，别人爱说什么就说吧。”

10月以来，不算那些2小时直播挂3分钟车的直播，李敏做了四五次正式一点的带货，一共卖了五千多块钱，可能不及大部分电商主播一次带货的零头，但李敏却十分激动，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拥有真正意义上自己的“工作”。

不一样的人生

李敏今年36岁，据她回忆，自己大概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发现，和身边的小朋友不太一样。“上育红班的时候，大家身高都差不多，结果人家都长个，只有我不长了。”

不仅是李敏，李敏的妈妈和姐姐，也有着类似的问题。“我妈不到1米3，我姐能稍微高点，1米4多。”受限于身高，李敏的妈妈和李敏同样难找工作，家里一直靠爸爸和姐姐撑着。

小时候，一有别人嘲笑自己，李敏就会很生气，有时也会埋怨妈妈“为什么把自己生得这么矮”。后来，她更多的是不服气，于是努力学习，小学考进了重点班，之后又顺利升入了初中。

但因为家里穷，加上换了近视也舍不得配副眼镜，李敏的课业渐渐落下，初中毕业后就辍学在家，帮家里干点农活。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时，李敏的婚事也成了难题，“媒人给说的家附近的，都是身体有点问题的。后来又托人说了个离着比较远的，也就是俺老头儿。”

李敏说：“别看俺老头儿文化程度不高，但是老实顾家。虽说生活条件不算特别好，好在俺俩能互相扶持。”让李敏觉得更幸运的是，自己有一个懂事的女儿。她本以为随着女儿的长大，会因为自己的身高问题而自卑，哪成想女儿成了保护自己的那个。

每次李敏送女儿上学，女儿都会要求妈妈送到校门口，丝毫不避讳。有一次，有一个同学对着李敏女儿嘲笑李敏个子矮，结果遭到女儿的呵斥：“你长得还没我高呢，等你长高了再说我妈吧。”

李敏的女儿今年12岁，已经长到了1米5，“还好女儿不随我。”这是最让李敏欣慰的事情。

挣脱枷锁

生活似乎都在正轨，但是李敏总是想找找“自己”。

李敏很少出门，偶尔的走动是去熟悉的邻居家，或者是接送女儿上学放学。在那条被很多人关注的视频里，她哭诉，自己也想像别人一样，穿上好看的衣裳，出去逛街、旅游、吃饭、和朋友一起玩。

一个人在家的日子里，李敏会刷短视频，她在上面看到了许多跟自己相似的人，虽然生活中都有难处，但是很乐观。看得多了，李敏也开始尝试自己发短视频，“不知道发什么，那就当跟人聊天了。”

面对镜头，李敏不太懂得“找角度”，也不会化妆打扮，对于她来说，镜头就是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。

“自己说着说着就掉会眼泪，也不是因为有多难过，就是爱哭，哭出来了一会儿就好了，然后该干嘛干嘛去。”比起需要安慰，李敏经常会在快手上安慰粉丝。

“姨，我考试没考好”“姨，我分手了很难过”经常会有粉丝给李敏留言，李敏基本上都会一一回复，尽可能开导大家。也有粉丝主动关心李敏：“记得吃饭呀”“天冷了，多穿点衣服。”

开直播带货，也是粉丝建议的：“现在大家都做电商，你也可以试试。”尽管李敏之前从未接触过，但好在有“懂行”的粉丝支招：可以先买点日常生活用品，你自己用用，然后再推荐给大家。

第一场直播，李敏卖的是纸巾。但因为缺乏经验，当天直播间出了好几个岔子。“一开始，我介绍的是一个牌子的纸巾，结果小黄车上架的是另一个牌子。后来直播过程中，有粉丝让我把纸泡在水里看看韧性咋样，结果我拿出来之后劲儿使大了，一下子就扯破了。”

第一场直播带货，李敏只卖了几百块钱，但她很开心。最近接的手工活都是做一个挣4毛5，相比之下带货的收入已经超出预期。

36岁的第一份事业

虽然刚开始做带货，但李敏知道，想要把生意做好，不是件容易事。

首先是选到好的产品。“咱不能光想着挣钱，就卖那些不好的东西。如果产品不好，人家头一回买你的，第二回肯定不会再买了，生意做不长久。所以就得挑好的卖，这样才能有回头客。”

现在，开始陆续有品牌给李敏寄送样品，她收到后都得自己先试用，真的觉得好的而且实惠的，才会考虑推荐给大家。

直播次数越来越多，李敏也更能“放得开了”。“有时候会唠唠家常，顺便带带货。”不过，她也坦言自己还是个“电商小白”，有很多需要学习的。最近，李敏开始摸索着如何通过粉丝的留言，发掘大家真正需要什么产品。她也会在每场直播后总结经验，及时做调整。

现在，在李敏的日程表中多了一项重要的工作：每天下午2点到5点直播。这不仅仅是独属于她自己的时间，更重要的是她能以此获得收入，贴补家用。

提及最近几个月最大的变化，李敏觉得“生活比以前更有劲头了”。对于李敏来说，不论自己未来能在直播带货这条路上走多远，但至少在当下，她又重拾起了自信。

或许连李敏自己都没有想到，一个普通的、之前屡屡找工作碰壁的农村女人，能够在36岁时找到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。

“我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多攒点钱，留给女儿读书用。”李敏希望，女儿未来能有一份教师或者公务员这样体面且稳定的工作。在她看来，这样年轻时不用太奔波，老了有退休金，也能有个保障。

李敏也想坚持把直播带货做下去，不辜负自己，也不辜负大家的支持。一位网友留言道：“如果这是让她变好的机会，我支持。”而李敏也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大家，她的快手主页上写着：励志前行，努力就有希望。

编辑：郭君莉  审编：AD